禁捕规划下的刀鱼季（下）人工养殖已试验十年，保留九成风味

“长江全面禁捕”的规划，让野生长江刀鱼的生意似乎走到尽头。

但这并不代表刀鱼会从餐桌上消失。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从上海一家研究所获悉，经过十年养殖试验，长江刀鱼获得了室内全人工规模化繁殖的成功，3岁大刀已在网上活蹦乱跳。

目前，这一人工养殖刀鱼定价1000元/斤，前两年专家和食客测评一致认为，风味保留超过了九成。

上海今年刀鱼捕捞证减半

关于长江刀鱼将禁捕的消息，这两年一直没有停歇。

2015年11月17日，农业部渔业渔政管理局发文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水生野生动物调整方案公开征求意见，素有“天下第一鲜”美誉的刀鱼（学名刀鲚）榜上有名。2016年被传可能是捕捞刀鱼的最后一年。

2017年，农业部规定，长江流域从3月1日零时至6月30日24时实行禁渔。对刀鲚、凤鲚实行专项（特许）捕捞，即上海、江苏、安徽等省市根据农业部核定的总量，允许部分专业渔民进行专项捕捞。2017年上海刀鲚专项捕捞时间为3月1日零时至4月20日24时，实行执证捕捞，严厉打击非法捕捞。

2017年3月25日，澎湃新闻从上海渔政部门获悉，目前刀鲚尚未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

而对于禁捕长江刀鱼，上海长江口渔政检查站站长张学义有自己的看法。他表示，刀鱼每年春天从东海洄游至长江，东海不禁，就是源头没禁；如果只禁刀鱼一个品种，“渔网可不长眼睛”。

据张学义介绍，长江流域的刀鱼捕捞，每年都要凭特许捕捞许可证作业。且每一张特许捕捞许可证，对应固定水域、固定船只甚至固定的人。上海根据生计渔业（以捕捞刀鱼为生的渔民）测算，前几年每年发证在125张左右。2017年，配合横沙岛8期工程施工，发证量减少了一半。

“发证少了，对渔民肯定有影响。”张学义说，为此除了补贴外，各级部门都进行大量的劝说。而自2016年以来，江面的渔业联合执法力度也有所增强，对无证非法捕捞的打击力度也越来越大。

上海渔政站数据显示，2016年，上海市共组织联合执法行动6次，开展16个航次的专项执法行动，共查获、处罚各类非法捕捞案件46起，罚没款4万余元，没收、清除深水张网136顶、鳗苗网270顶、其他各类网具3000余顶。

“以前，非法捕捞船舶是正规捕捞的数倍，去年，上海开展涉渔‘三无’船舶打击至今，到今年江面上船舶明显减少。”张学义说。

长江将全面禁捕

2017年以来，关于长江刀鱼还能捞多久的争议，也越来越明了。

1月，农业部副部长于康震在全国渔业渔政工作会议上讲话时指出，农业部研究制定了《关于加强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已联合国家发改委和环保部上报国务院。2017年将全力推进文件出台，并抓好宣贯落实。

澎湃新闻记者留意到，《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加快实现长江全面禁捕。要求“沿江各省(区、市)要列出所辖水域禁捕时间表，实施更严格的禁渔期制度，逐年压减捕捞强度，确保2017年率先在长江各类各级水生生物保护区内全面禁捕，力争2020年底实现长江流域全面禁捕”。

农业部部长韩长赋2017年全国两会答记者问时表示，将全力推动在长江流域由重点地区到全面禁捕，水生保护区全面禁捕。“十三五”期间，沿海要再减少2万艘渔船，要使长江的渔民基本上能够退捕上岸。

“长江的渔业功能已越来越下降，生态功能会越来越突出。”张学义说，虽然有些遗憾，但“每一个人，都应该服从生态这个大局”。

人工养殖刀鱼已研究十年

如果有一天，野生长江刀鱼实在太少了，或者不能捕捞了，“长江三鲜”之首的刀鱼会像鲥鱼一样消失吗？

早在十年前，这个问题就成了上海市水产研究所、上海市嘉定区水产技术推广站的课题。

2007年，科研人员从靖江（长江刀鱼在此江段繁殖）捕捞野生刀鱼，进行室内养殖。到2011年，开始第一次人工繁殖，获得一万余尾子一代苗种。2013年，科研人员宣布，长江刀鱼获得了室内全人工规模化繁殖的成功。到2015、2016年，技术难点、技术关键点都得到完全突破。该项目获得十余项国家专利。

“现在已经是子三代苗种，等到明年，基本可以到第四代第五代。”2017年3月24日，走在位于上海奉贤的鱼塘养殖基地旁，看着刚拉网上来活蹦乱跳的大刀鱼，项目负责人、上海市水产研究所副所长施永海有些感慨。

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一岁以上的野生刀鱼基本上一出水就死，俗称“见光死”，“现在这些三岁的刀鱼，拉出来还能活那么久，着实没少折腾我们。”

人工刀鱼定价1000元一斤

长江边捕鱼为生的渔民，常常说刀鱼脾气暴躁，只要沾到渔网，就到处乱撞，鱼鳞一大片一大片脱落，不出几秒钟，就直挺挺挂在渔网上。

刚刚进行室内人工驯化时，科研人员就领教了刀鱼的“暴躁”和“娇气”。

因为课题坚持生态养殖，也就是保留刀鱼的野生习性，项目在室内完全重现了自然状态下的环境。

首当其冲的是养鱼的水。

自然环境下，刀鱼四五月份在长江靖江繁殖，随后沿长江而下，冬季游入大海越冬。来年或者第三年春天，性发育成熟的刀鱼，再洄游至靖江一带产卵。

长江水为淡水，海水为盐水，长江和东海交接的长江口为咸淡混合水。每一个阶段刀鱼体内都会产生微妙的变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为了造出这样的环境，科研人员从长江引水至养殖基地，每半月换一次水，随着其生理习性一点点增减海水或淡水。

而刀鱼育苗刚孵化好时，怎么让它吃“第一口奶”也极为讲究。

首先饵料必须是活的；其次，饵料的内径大了也不行，小了也不行；第三，刀鱼苗不会主动摄食，一定要水体中饵料密度高到可以“送到嘴边”，否则宁可“饿死”也不吃。“光寻找配比开口饵料，我们就花了三四年时间。”施永海说。

如此娇贵和暴躁，刀鱼的养殖密度一定很低。比如，养一亩河豚，产量大概在800-1000斤。但一亩刀鱼的产量，也不超过50斤。

在养殖成本上，养一亩刀鱼，需要配三亩饲料池（因为其只吃活的小鱼小虾），一般鱼类养1年即可，刀鱼要养3年才能长成条重二两以上的大刀。施永海算了算：“3乘以3，刀鱼的养殖成本是一般鱼类的9倍。”

也因为这样，人工生态养殖刀鱼的价格，目前定为1000元/斤。接下来，科研人员打算将养殖时间压缩至2年。价格也控制在500-1000元/斤。好在，前两年专家和食客测评，一致认为，风味保留超过了九成。

施永海说：“长江刀鱼禁捕，我觉得是趋势。作为科研人员来说，不要让这一美味像鲥鱼一样消失，也尽量让消费者能吃得起，是我们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