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到哪里去⑨|央企和读研，我放弃了哪个？

【编者按】

又到毕业季，许多问题年复一年地困扰着即将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们。哪座城市适合自己？是该先就业再择业还是可以选择慢就业？什么专业更有前景？要不要考公务员？这些问题没有固定答案，我们约了一些过来人谈谈他们“社会之旅”，希望能给年轻人提供一些有用的借鉴。

就高考而言，我是一个失败者。

在北京结识的师友中，北大清华就有不少。但是，我也一直纳闷，为什么我，以及我之前的同学不能成为这样的佼佼者，轻松一考就是600多分？何止是我的同学不能，家乡所在湖南东部的这个县级市，优质师资和生源都被长沙吸走了，一个百万人口的县级市，竟然十多年间都没有考上北大清华的学生。

我们村离市区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那时虽然还没有大规模启动农村撤点并校，但我后来从统计数据中了解到，2000年前后，正是中国基础教育城乡差距不断扩大的时候。庆幸的是，小学毕业后就到了市里上初中，然后考上了省重点、大学。而我们那一届60多同学中，考上本科的只有两个，大部分人只读了初中。

大学毕业之后去哪里、干什么？说实话，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法计划。只不过，我从大一开始就知道只能靠自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优秀。所以同学在玩DOTA、谈恋爱的时候，我在看书、写稿；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有在看书、写稿。

大三下半年，家里遭遇变故，我陪着父亲在长沙治疗，3月的天气，下着毛毛小雨，治疗又没有任何效果，情绪低落的我，找到一个算命先生。他没说别的，只是说我书还读得太少，还要继续深造，而且过了那两年，就会行好运。

在这之前，我只是想着要尽快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可父亲的治疗既然再没有可能，我便突然意识到，家庭负担也就是我的负担了。反正是我扛，那也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了，于是决定考研。

复习期间，也还是找了工作，签了一家央企，心态也就放松了。没想到，初试竟然过了广东那所985，而且成绩排名靠前。可惜的是，复试的时候，面试官纠结我的学校究竟是二本、三本还是专科就花了好几分钟。参加复试的前十名中，非985高校的学生就我一人。当天面试完结束，结果就出来了，没有意外，我出局了。

工作已经签好了，读不读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我并不甘心，班上有几个同学被录取，我哪里比他们差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我必须证明给自己看。于是申请了调剂，很顺利调剂到了北京。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还纠结了好一阵，到底是工作还是去读研。北京学校的副校长建议我去工作，公司领导建议我去读研。我想想还是决定读研。人生这么长，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就算一步选错又如何，人生不会就那么毁了。就算毁了又能怎样，总不至于比我之前所经历的还要糟糕吧。

我们是最后一届研究生公费生，不用交学费，第一年每月补贴280元，第二年后涨到了500元。靠着在媒体实习、写稿，研究生毕业后我竟然还存了好几万。在北京媒体圈实习了三年，最重要的当然不是那些稿费，而是视野和历练，让我可以靠写字为生。

临近毕业，我没有想过回老家，或者去外地工作。在几份offer中，也似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有北京户口的那个。这份工作，也算是百里挑一，而且竞争对手大多是985高校的学生，而我连211都不是，研究生读的还是个“学院”。但进入工作岗位之后，我大概不用像以前那样承受学历歧视了。

毕业之后，必须面对赤裸裸的生活压力。以前住在三环边的学校里，一年的住宿费才900元，现在住在北五环外的回龙观，一个月的房租就超过三年交给学校的住宿费。我们这一批人也许就这样被房价上涨的列车抛弃了，而且再也无法上车。我一开始也焦虑，现代倒平静了，就算有人给我付首付，现在的收入也不够我还房贷，何必去烦恼那不能掌控的事情呢？

毕业选择留在北京后悔吗，尤其是居京越来越不易的今天。当初如果去其他地方，或者回到老家，生存压力是不是会小很多。也许是，但当我发现，在老家的高中同学们，已经过上了有房有车有娃的生活。我知道，我是回不去的。我只能背井离乡一步一步地打拼。

人生应不应该有规划，或者人生是不是可以规划，我说不上。至少我从湖南东部的大山里来到北京的这段经历，是我以前不敢规划的。我只是顺着昨天所做的选择，一步一步往前走。有的时候，看似选择有很多，其实并没有选择，或者由不得我去选。

以后我将过上怎样生活？经济上何时能悠然自在？究竟是逃离北京，还是继续忍受北京的高房价、雾霾和南方人尤其在意的干燥的气候？就像昨天无法预测今天，今天，我也预测不了明天，将身处何处、所为何事。我们所能掌控的，仍旧不过是让自己更强大，得以被命运之神选中。至少在这一点上，我笃信教育、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当然这种改变，不会是随心所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