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星①｜20岁小伙力克20多国选手，成世界技能大赛冠军

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上，他们犹如一颗颗新星，迸发出光芒。

成为大国工匠，这条路有多远？中国的职校学生用15枚金牌向全世界给出了他们的答案：虽遥远但可及。

质量之魂，存于匠心。中国的发展强大，离不开恪尽职业操守、崇尚勤奋钻研的工匠精神。如何弘扬工匠精神，厚植工匠文化，培育“中国工匠”？

今日起，澎湃新闻推出“匠星”系列报道，记者走进上海职校，采访世界技能大赛选手、教练和同学，探寻中国职校教育的成长之路和发展方向。

10月19日晚的阿布扎比亚斯岛体育场，这个20岁的小伙子刚刚赢得了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车身修理项目的金牌。

之前的很多次，他曾在脑海中预演过这个场景，就像电视机里奥运冠军那般享受鲜花与掌声。梦想终于成真，杨山巍无比激动，走向领奖台的一路都是冲过去的。

领奖时，他脑海也再次想起两年前的一幕，那年他作为备选选手，见证了同学罗良在43届世界技能大赛中摘得银牌，载誉而归，入职上汽，成为中专毕业生落户上海的第一人。

这对杨山巍是莫大的激励，当新一届大赛再次来临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投入到了艰辛的训练中。“不留遗憾。”他在出征前说的话，终于得到最好的结果。

而本次比赛，上海共有6名选手代表国家参赛，潘沈涵和杨山巍分别获得花艺和车身修理项目金牌，他们也实现上海选手参加世赛金牌零的突破。

两年前曾惜败队友

5年前，杨山巍还不敢想瞩目的一刻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2012年，他初中毕业，在父亲建议下，他没回四川老家，而是进入上海杨浦职业技术学校汽修专业学习。“学一门技能。”他那时想，毕业后也许进入4S店，成为一名普通工人。

5年时间成长为世界冠军，背后是艰辛的付出。打磨、焊接、切割、整平，通过一系列娴熟工艺，一块受损的车身板件才能恢复如新。至少需要三五年时间的苦功夫，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技师。

“钣金工是手艺活，比如刚上来的敲接，不是随便敲的，你要知道材料的性能、组成，看懂图纸，里面有很多讲究。”杨浦职校汽车专业主任王明辉说，“如果你要做成高手，没十年是不行的。”

每天放学后，别的同学都约着出去玩，杨山巍跑到学校与上汽集团合作的实训中心看学长训练，到学校与卡尔拉得公司合作的培训中心蹭课。对专业有兴趣的杨山巍，又足够勤奋好学，很快被老师注意到，顺利入选了学校钣金集训队。

从此除了白天正常的学习，他开始紧张忙碌的训练。参加训练不到半年，他就体现出了天赋。2014年6月，他代表上海参加全国职业院校技能大赛车身修复（钣金）项目比赛，一举夺得冠军。

当年9月，杨山巍与另外3名同学从全国选拔赛中脱颖，入选第43届世界技能大赛车身修理项目中国集训队。8进4，4进2，伴随着一次次的选拔，是愈加艰苦的训练。但在最后的2进1选拔赛中，杨山巍失败了。

他以零点几分的差距输给了同学罗良，遗憾落选。至今，杨山巍不愿记起这段经历。不过，当罗良在43届世界技能大赛夺得银牌时，杨山巍也与有荣焉，真心为同学感到高兴。

2016年，备战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车身修理项目，国家集训队再次成立，杨山巍没有任何犹豫就加入其中。这一年他的身份已经变为杨浦职校实训教师。

过年仅休息两天

世界技能大赛被誉为“技能界奥林匹克”，选手的训练强度不亚于奥运健儿。

杨山巍每天6点起床，晚上10点半休息，除了吃饭，所有时间都待在实训室。过去一年杨山巍几乎没有休假日，过年也只休息了2天。

把部件拆下，再完好无损装上，训练周而复始，枯燥乏味。杨山巍还给自己加压。每一次简单的敲击，他都要反复练习上百遍。比赛规定可以有2毫米的误差，他要求自己必须小于1毫米。

10进5、5进2、2选1，每一次淘汰赛，杨山巍都发挥稳定，以第一名的成绩遥遥领先，确定代表中国参加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车身修理项目。据不完全统计，集训期间，训练基地磨损的各种钻头达300多个，消耗的各种打磨片近1000块。

越接近比赛，强度越大。9月份开始，杨山巍开始进行全仿真模拟测试训练。三天半22小时的完整流程，车身诊断与校正、结构件更换、非结构件更换、板件修理等比赛模块，都综合在一辆完整的比赛用车上进行。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完成了整整四轮。

意外也不断出现，往届大致的赛程在7月就会公布，2017年却总在调整。就在出征前的10月6日，原本是一个轻松的下午，组委会突然通知试题又有变化，结构件更换模块从前纵梁变为车身A柱，这是往届大赛中都不曾涉及的。当晚，杨山巍和团队又加急训练到凌晨3点半。

即使在比赛中，也出现了很多突发情况。试题直到赛前1小时才公布，还没弄清楚就开始上手，这让杨山巍在第一天离预期进度有些落后，好在第三天，稳住心态的他，追回了两个小时。最后半个小时杨山巍已经游刃有余，在比赛将要结束前一分钟，顺利完成所有操作。

最终，除杨山巍之外的20多国选手，只有瑞士和英国选手完成了全部试题。杨山巍夺冠成绩比第二名瑞士选手高了3分，在这个项目里被认为差距巨大。

背后是整个团队

“这次比赛没有留下遗憾。”10月21日晚，伴随着掌声和鲜花，杨山巍和队友、教练一行从虹桥机场特别出口走来，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最后一天比赛前，杨山巍没睡着觉，夺冠后也兴奋得彻夜未眠，回来的飞机上也没睡着。三天没怎么休息，这个20岁的小伙子眼带血丝，但状态仍然不错。

没睡着觉的不只有他一人。10月19日晚上的11点多，夺冠的消息传到国内，杨浦职校的师生分享着这一巨大喜讯。“我们很多人都没睡着觉，实在太开心了。”杨浦职校中原校区主任李雅军说。

李雅军也是杨山巍团队里的后勤保障负责人，包括假期在内，每天亲自采购伙食。夺冠后，杨山巍也在微信上特别向她致谢。

第二天，连夜制作的道旗已经在学校扬起，两个校区校门也挂上了庆祝横幅。“所有辛苦终于得到回报了。”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杨山巍的两位师弟丁志朋和徐澳门想法是一致的。

去年毕业的丁志朋现在是杨浦职校的实训教师，和两年前的杨山巍角色一样，他也是今年的备选选手，经历了同样艰辛的训练。三年级的徐澳门则是今年全国中职技能大赛车身修复（钣金）项目个人一等奖，年仅17岁的他是全国最年轻的钣金技师，他希望能在两年后也像师兄一样站上世界的舞台，尽管这意味着巨大的付出。

连续三届比赛，车身修理项目中国集训基地都在杨浦职校，从优胜奖到银奖，直到今年圆梦金奖，体现出该校这一专业在全国乃至国际的领先水平。

“学校一路走来，办学理念和模式，在这块金牌上都显现了出来。”对于这块金牌，杨浦职校校长卞建鸿或许有着最大的发言权，这个多年耕耘在职业教育的校长也作为基地负责人，始终陪伴在杨山巍身边，指导训练。

“职业教育现在的大背景、大形势很好，”卞建鸿向澎湃新闻记者坦言，“但真正要让家长和学生认识到职业教育的重要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尽管学生在就业市场上“供不应求”，但多名汽修专业的教师也告诉记者，每年招生仍然是一个问题，专业内一半多学生都是外来务工子女。他们都希望这块金牌能够带来更多的东西。

对于杨山巍个人的发展，杨浦职校汽车专业主任、杨山巍教练团队组长的王明辉希望，杨山巍能在实践中继续磨砺自己。

“如果还要成为顶尖的高手，你一辈子都要专注做这个活。”王明辉说，“像医生一样的，经验越丰富，越知道问题在哪里，干活越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