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观察｜病患有权查阅全本病历，应写进“基本医疗法”

去年年底，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一次会议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草案）》进行了审议，目前该法的草案正在公开征求意见阶段。

“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是一部调整医患关系、夯实中国基础医疗资源、全面提升国民健康水平的重头法律。目前的草案中，对于制止暴力伤医、对于廉价药短缺问题都做出了明确规范。

笔者作为一个卫生法方面的学者，希望这部法律能够对之前模糊不清的、病患是否能够复印“主观病历”方面作出明确规定。这是一个涉及到医疗过程透明阳光，并能否接受公正审判复核的重要措施，也是之前法律没有作出明确规定，并在现实中留下了很多争议的问题。

病历记载个人的病程、治疗经过以及健康检查资料。自2002年《医疗事故处理条例》颁布实施以来，病历开始区分为“客观病历”和“主观病历”（前者主要指住院志、医嘱单、检验报告、手术及麻醉记录、病理资料、护理记录等，后者主要指住院患者的病程记录、会诊意见等）。

对于客观病历的查询和复制，现行《侵权责任法》第六十一条及《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十条均有明确的规定。但对于主观病历，患者是否可以查询、复制法律没有明确规定。

在《侵权责任法》立法过程中，关于患者能否查阅复制主观病历曾有激烈的争论。持否定论者认为主观病历多是对患者诊疗时各抒己见的讨论记录，不同的医师、病程的不同时期均可能出现不同结果，甚至出现相反的观点或意见，不宜公开给患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基于折中考量，在《侵权责任法》立法理由书中，立法者指出“本法并未对主观性病历资料复制和查阅做出明确规定，这部分内容是否向患者提供，在诉讼中是否应当提供，有必要进一步明确”。

不予查阅复制主观病历，真能减少医患矛盾吗？2015年《上海市高级法院关于医疗纠纷证据制度的调研报告》指出，拒绝患方查阅、复印主观病历，使得患方对病历资料不真实、不完整问题更加敏感。而与之相对照，2008 年 4 月，解放军 251 医院开始向患者全程开放全本病历，当年的住院患者纠纷发生率就下降了50%。

可见，开放全本病历的查询、复制不仅能够帮助患方更方便地了解医疗服务的运作细节，以公开和透明促进医疗机构提升服务质量，还能增进患者与医务人员之间的交流、沟通和理解，有助于在良性互动中建立彼此信赖的医患关系。

同时，随着个人信息保护理念的深入人心，保护个人病历资料的准确完整，开放病人查阅和复制全本病历已是时代潮流。

1992年，美国医学会等7个专业团体制定的《病历记录原则》明确要求病历应当完整且具可阅读性，记录内容应包括做出医疗决策的过程和复杂性。美国健康与人类服务部(Human and Health　Service，HHS)制定的著名的《HIPAA隐私规则》则规定，除法定禁止情形外，信息主体（就诊者）可以要求查阅包括病历等所有个人健康信息，并获取一份副本。

在国内，2017年1月1日实施的《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已要求医疗机构向患者公开全部病历，该条例第五十条规定：“患者或者其代理人、死亡患者法定继承人或者其代理人有查阅或者复印、复制病历的权利。立法者曾就这一规定表示：“患者的权利最核心的就是对病情的知情权，强调患者的知情权保护和提供病历的及时性，能减少患者对医疗机构的怨气。”

当下，《中华人民共和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草案）》正在征求社会各界意见。笔者希望立法能明确患者查阅复制全本病历资料的权利。相对于全面提升医生的收入水平、夯实基层医疗，由立法明确患者能够复制所有病历（特别是之前法律未明确规定的“主观病历”）是一个缓解医患矛盾、避免误解、提升医患纠纷司法判决、调解公信力的“巧措施”。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医药法律与伦理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