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评 |“摸狗命案”改判无罪，法院道歉一句有这么难吗

武汉“摸狗命案”当事人杨建平申请国家赔偿案，近日有了结果。杨建平收到的武昌区法院《国家赔偿决定书》显示，法院决定支付杨建平被羁押1024天的人身自由赔偿金人民币323556元、精神损害抚慰金人民币5万元，法院将在相应的范围内以适当的方式为杨建平做消除影响、恢复名誉的工作，但对杨建平要求赔礼道歉的请求没有支持。

赔偿决定也给出了不道歉的理由：“本院两次审理杨建平故意伤害案属于正常的履行职务行为，审理过程中也未对杨建平采取任何违法强制措施，不存在任何违法行为。虽然二审改判杨建平无罪，但二审改判无罪并非本院一审认定事实错误所致，仅是对其行为定性因认识分歧所致，故对杨建平要求赔礼道歉的请求不予支持。”

我们先看看生效《刑事判决书》认定本案的基本事实，再根据《国家赔偿法》来谈谈法院不道歉的理由是否能够成立。

本案三年前发案，经过两次一审、两次二审，终审判决大体认定：杨建伟、杨建平兄弟在武昌区杨园街住所门前，遇彭某某遛狗路过。因杨建平摸了彭某某所牵的狗，彭某某邀三名男子手持镐把前往报复。彭某某返回首先拳击杨建伟面部，杨建伟持刀猛刺彭的胸腹部，彭某某要害部位多处致命刀伤系杨建伟所致，是其死亡的主要原因，故认定其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其有期徒刑4年。

当彭某某返回现场用手指向杨建平，面对挑衅，杨建平未予理会。彭某某等4人持镐把围殴杨建伟，致其头部受伤倒地，双方力量明显悬殊。此时杨建平持刀刺向彭某某，是为了制止杨建伟正在遭受的严重不法侵害，属于正当防卫，故判处杨建平无罪。

再看法院不道歉的理由是否成立。《国家赔偿法》第35条规定：“有本法第3条或者第17条规定情形之一，致人精神损害的，应当在侵权行为影响的范围内，为受害人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造成严重后果的，应当支付相应的精神损害抚慰金。”

而该法第17条规定了5项，其中第（2）项规定，“对公民采取逮捕措施后，判决宣告无罪终止追究刑事责任”，正是其中的情形之一。根据赔偿决定还赔偿了杨建平精神损害抚慰金5万元来判断，法院认为本案属于“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形。

试想，依《国家赔偿法》，连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宣告无罪，都应“赔礼道歉”，何况“造成严重后果的”的宣告无罪呢？

武昌区法院不支持赔礼道歉的核心理由是，认定事实错误被二审改判无罪的，才需要赔礼道歉；自己的一审认定的事实没有错，只是“适用法律错误”才被二审改判无罪的，那叫“认识分歧”，不需要赔礼道歉。而《国家赔偿法》并未作这种区分，只要一审判罪、二审改判无罪，一审法院就应当赔礼道歉。因此，武昌区法院不予赔礼道歉的决定，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还应指出，在国家赔偿法出台之前，公民、法人因国家机关侵权主张赔偿，适用的是《民法通则》第121条。该条规定，“国家机关或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在执行职务中，侵犯公民、法人的合法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法学界解释该条款规定的国家赔偿责任的归责原则时，普遍解释为无过错原则，也就是说，无论一审法院的审判行为是否违法有错，都应当担责，没有无过错不担责一说。而赔礼道歉是法定的责任形式之一，理应一并承担。

杨建平的冤狱长达1024天，国家赔偿里的人身自由赔偿部分赔了32万，较少适用的精神损害抚慰金也赔了5万元，但就是换不来一句法院的道歉，这公道吗？

（作者刘昌松为北京慕公律师事务所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