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与官员的政治游戏——智囊真能影响美国政策吗？

         

         那么美国政府现在是如何群策的呢？

         首先，作为一名智囊，你会收到一封剪短的邮件，通知说已被邀请参加一场“无记录的”秘密会谈，与一些大有来头的官员进行简短的会面——通常这些官员都是代理秘书，或是总统特别助理之类。智囊们显得飘飘然了，“他们读过我的文章，总算是明白我的智慧所在了，我说不定能当上下一任国家安全顾问了。”

         然后这位智囊清空其他日程，比如关于南奥塞梯分离主义的研讨会。接着，估摸着政府等得时间差不多了，回上一封邮件说自己有时间，可以在日程中腾出那么一会儿。公民信息和社会安全码都需要提供以确保安全。与各种人员一通邮件之后，时间确定了下来，基本的规矩也都交代清楚。所有人员的名头里都写着“特别”两字。智囊从没跟同事提起一个字，但在聊天的字里行间里疯狂地寻找空隙对他们暗示自己要高升了：“不好意思，我很想去参加你的这个会，只是我得和国防部长会个面。”

         在会面当天，智囊提前来到了一幢戒备森严的巨大政府楼，穿过无数安保，踏上许多级台阶，终于在一间有着木地板的房间停了下来。空气里充满了洗洁精的味道，还充满了权力的味道。房间外围坐着众多穿着考究的员工，拿着政府派发的笔记本准备记录。智囊在中间坐下，略感失望——还有许多熟人也在，包括那个他曾婉言拒绝，顺带暗示要去跟国防部长开会的那位。

         过了一会儿，一位热心的专员进来宣布，会议主持人很不巧在另一场关于紧急国际事务的会议上被拖住了，不会很快就会过来。实际上，会议执行人只是在读着邮件，但长久的工作经验告诉自己让人等待也是门学问。

         十五分钟生硬寒暄过后，这位智囊就能看见在任何一次会议上都能看到的场景，一位政府高级官员踱步进屋，慢慢在上座坐下，然后郑重地宣布，这些优秀的专家能莅临，并帮助解决关键政策问题是一种荣幸。他简短地介绍了一下现在美国政府的工作重心，然后声称“我们急切地想倾听您们的宝贵意见。”这时一位智囊勇敢地举手，并仗义执言，援引自己最新的文章，说了些理论。接着大家争相加入对话，重提自己那些陈旧的学术名词。

         四十三分钟之后，智囊们的“时间到了”。那位热心的专员再次介入称，会议主持人必须参加主委会会议。这位政府高级官员感谢专家们的到来，恭维他们层出不穷的建议以及开诚布公地论断。接着他随便找了一名专员来总结今天的要点，向“楼里的人们”传达，然后自己信步而出。

         于是这出话剧就结束了，智囊们回到他们的办公室里，继续开始他们的思索。但是这样的“仪式”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是否见证了华盛顿颇负盛名的政学交流？这是不是就是政府受到新鲜思想重振活力的真相？

         作为一位在圆桌两端都做过的人，我对这种场合有一些自己的看法。这不像是看起来那样，虽然仪式化，但它仍旧起到重要作用。这样的会议，其目的并不在带入外界观点。对于政府高级官员来说，外界的观点——不论好坏——都如同鸡肋，是如同在荒原卖钻石：概念永远是好的，但是要实施确实难上加难，等于无用功。当他对着智囊的观点一个顶点地点头并且侧耳倾听时，心中其实依然对这些观点熟悉到有些厌倦，所有这些观点，要么已经在实施了，要么根本没法实现。

         但他既然这么忙，为什么又要花时间这么做呢？那是因为这些智囊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讽刺的是，原因并不是他们能提建议。智囊们就是检验员。他们写特稿，向重大报刊提供简明扼要的论断，甚至在新闻节目上抛头露面。当一个不可能完美的政策出台受到检验之时，政要官员们急切地希望这些智囊们提供反面观点。因为智囊们对议会和公众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消息来源。这样的会谈摘要在重大外交会议或是出访时一定会出现，虽然会有一大批媒体报道质疑政策的可行性。

         很多智囊熟悉这样的流程。他们明白没人真正在意这种泛于形式的圆桌会议，他们更愿意依靠小型的私人会面，向政府的联系人榨出些真正有用的信息。但这样的会议确实对他们有帮助。他们通过这样的会议抬高自己的身价——并且显示自己的能量。“昨天我和副防长在一起，他说……”这样有分量的话增加了他外在的可信度；有了媒体关注，投资人的青睐，以及同事的认可，他们更愿意去接受洗脑带来的效果。

         那么你要如何说服一名清醒的专家这种不完美的政策是必需的，且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在他认为自己无所不知的情况下？当然不能通过直接地说服——如果政府高级官员足够明智的话，他不会花太多时间去为自己的政策辩护。事实上要说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会议本身说话。这种会议，给了智囊们接触权力的机会，场面和隐秘性都是为了让智囊们认为自己有话语权并且和政策关系密切——这就是一种局内人的幻觉。在智囊们看来有机会能说服政要的会议实际上是一场被说服。当然，这并不总是奏效：基本的立场并不会随之改变，而检验员们的批评也总是锋芒毕露。但最大的秘密在于，即使智囊们明白真正的目的，这样的会议还是能吹吹耳边风。权力不仅是最强的春药，其本身便具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