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报》调查澳门赌博业：中国反腐断了美国大亨的灰色发财路

        “大卫•贝克汉姆从他的私人飞机下来，乘坐豪华轿车前往澳门威尼斯人酒店的赌场，他一下车就成为化装舞会的焦点。”

        “二月份临近春节的时候，他参加美国赌场俱乐部最新的广告宣传启动仪式，当他面对闪光灯微笑的时候，聚会上所有人都围着他。随着这次重磅广告的发布，贝克汉姆成为威尼斯人酒店的形象代言人。威尼斯人酒店是美国亿万富翁在澳门常去的旗舰酒店，是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旗下的酒店，董事长谢尔登•阿德尔森是美国共和党的支持者。”

        英国《卫报》4月23日发表长篇文章称，赌博业作为澳门的支柱产业，规模之大让美国拉斯维加斯相比之下像一个小城镇的聚会。单单是去年一年，澳门赌博业的营业额就高达440亿美元。澳门是一个真正的商业城市，但是不仅仅是娱乐行业。美国当局和专家一直将澳门赌场形容成一个洗钱、黑社会聚集和贪官消费不当财产的重要场所。

        “但是现在中国政府正在惩罚腐败官员和通过澳门洗钱的行为，所以从那些好赌之徒手中赚得的资金迅速减少。”文章称。

        “澳门的赌博业依赖于高层消费而不是零售。因为中国政府的行动，即使在春节这个对赌博业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澳门赌博业的总体收入相比于去年还是下降了将近50%。如果澳门的赌博业和旅游业想要在此次整肃行动中存活，就不得不转变发展路线。从前那些非常有钱的赌博者可能没有那么多，但是奢侈的投机旅行以及一直存在的黑社会文化背景仍然存在。澳门需要尽快进行改革。”

        谢尔登•阿德尔森的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也同样面临美国和当地竞争对手的挑战，但是他面对这些威胁的处理方法可能是最明智的。金沙集团决定改造其在澳门的产业模式，转而将重心转移到零散的赌博者，将大型度假场所式的赌场改造成大型商场，并且贝克汉姆的回归也推动了这次改造行动。

        《卫报》和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调查性报道计划，揭露了美国赌场如何投资上亿元，澳门的黑社会背景、不道德行为和腐败。这项计划仍在进行中，而《卫报》披露了一些调查。

澳门的崛起

        文章介绍到，香港的支柱产业是银行业，而澳门是赌博业。在澳门还是葡萄牙殖民地的时候，赌博是合法的。但是在中国收回澳门之后赌博业受到控制。澳门赌场长期以来由何鸿燊一人垄断，直到2002年中国政府放宽了政策，允许中国企业大亨和一小部分接受其发展前景的外国投标者进入澳门赌博业。

        在澳门赌博业的外国赢家基本来自美国。吃到第一口螃蟹的人就是阿德尔森，他在2004年投身澳门赌博业。这使他成为亿万富翁，不过他的名声也因为对美国和以色列政治的犀利观点遭到损害。阿德尔森从赌博业和旅游业获得的财富飞速增长，现在身价超过280亿美元。阿德尔森向共和党输送成千上万的美元，向候选人和政治行动委员会捐献超过9000万美元。在上一轮总统大选中，他是共和党主要资助者之一。

        阿德尔森的金沙集团在2013年11月和贝克汉姆参与的合资企业（贝克汉姆和西蒙•福勒共同投资的企业）签订合作协议。贝克汉姆的发言人称，贝克汉姆和金沙集团在亚洲合作，除了在威尼斯人度假酒店的推广活动，并不参与其余商业活动。发言人称：“大卫和金沙集团在亚洲进行晚餐概念的合作，就好像目前一些顶级的大厨和零售商的合作一样。大卫也非常支持当地的慈善事业，我们没有参与任何赌博产业活动。”

        “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在美国上市，就像美国其他赌场一样需要在严格的州和联邦规则下进行商业活动。但是当澳门开始着手制定一个对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以及之后一些企业的税收框架时，收入忽然戏剧性地超越了拉斯维加斯。在2004年，澳门赌博业税收收入达到70亿美元，落后于拉斯维加斯的100亿美元，美国财团几乎没有从中拿到一分钱。到2012年，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为澳门税收提供超过一半的收入。阿德尔森个人年底的额外红利就有12亿美元现金。阿德尔森在澳门度假村的上亿元收入使得他能够为美国政治提供大量资金。”

        文章称，去年，澳门赌博业产生的资金量几乎是拉斯维加斯的7倍，美国公司包括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永利度假村和米高梅公司占了超过三分之一。拉斯维加斯可能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但是对于像阿德尔森这样的大佬来说，澳门才是最大的经济来源，但是前提是你要能够有合适的客户群。

阴暗面

        然而，澳门不像拉斯维加斯。澳门赌场的大多数税收并不是来源于那些从自己存款中挤出一部分钱来投进老虎机或者轮盘的人，而是来自于那些狂赌者，他们在贵宾室的一场游戏的赌博数额就可以达到几十万美元。这些贵宾房间的操作模式和普通赌场完全不同。大量的推销商拉拢东亚地区的贵宾来澳门进行赌博旅游。通常情况下会租好私人飞机，并在旅游期间特别安排食宿。

        赌场向旅游业操控者让出很大一部分对贵宾室的控制权，有时候甚至以提供一部分收入为条件让旅游业提供设备服务。美国公司强调他们一直注重安保措施，在经营范围内控制住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组织好高层贵宾人员去澳门进行赌博旅游并非易事。其中一个问题是中国富商和官员不允许一次性携带大量金钱出境。具体金额是一次不能超过3300美元，一年不能超过50000美元。一个解决方法就是旅游业集团向这些富豪提供贷款。任何损失都可以在结束旅行回中国之后偿还。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赌博在中国是非法的，所以在法庭上这部分债款不会被强制执行。这时候就需要其他措施来保证赌博者偿还债务。这些债权不属于赌场，而是旅游业集团和他们背后的财团。这些财团与赌场交易后要自己承担放债的风险。

        讨债是个问题，这是连旅游集团也无法否认的。澳门旅游业背后的投资家唐仪（音译）也承认：“在中国追讨赌债是非法的。”

        唐仪指出，旅游集团以及他们背后的财团通过传统渠道收回债务，即使这些渠道是非法的，但是有些情况下会减少使用传统手段。在追债这一环节，黑社会势力逐渐被卷进来。他解释说这些债务可以通过一系列手段得到偿还。“一直追着那些人直到还钱……或者让许多人都跟着他们。如果那个人有10个人陪同，你就得有50个人跟着。这就是商业活动的一部分罢了。”他总结说：“如果你不能在法律体系中执行这件事，你还能做什么？”

        在澳门执法机关工作过的人说的更直接：某些情况下，黑社会通过暴力解决赌债问题。香港警务处专门负责澳门赌博业的刑事情报科前主管韦启贤（音译）称：“你不需要像福尔摩斯一样都能知道黑社会和犯罪组织是和旅游紧密相连的，因为他们必须要拿回债款。黑社会成员在追债方面是非常残酷的。可能仅仅是每天敲五次家门，按门铃把你喊起来……也可能是身体攻击或者其他。”韦启贤描述道：“成为黑社会成员是刑事犯罪，所以他们不会告诉你他们是黑社会……可是通常情况下政府也不会单单因为某人是黑社会成员就起诉他。你一旦成为黑社会成员，就无法回头。我只能说你可以不那么积极。但是就像其他犯罪组织，一旦你进入这个组织，就不可能退出。”

        虽然如专家所称黑社会不允许操纵美国的赌场，但他们在澳门独立的旅游网络中一直存在。而旅游网络可以带来狂赌者，进而带来巨大的收益。这个不透明的网络使数以亿计的来历不明的美元通过澳门进出。2013年一个咨询委员会向美国国会提供的报告警告，“澳门赌博业真正的价值是官方报告的6倍”，这就意味着真实的收益超过2000亿美元。这份报告还指出很大一笔钱是存在巨大风险的。“赌场交易的多样化、频繁性和成交额使其特别容易受到洗钱的冲击。在澳门，赌场贵宾室里洗钱的风险更高，因为这些人的人身受到赌场的控制，但是又在赌场官方监管之外。”如果澳门像拉斯维加斯一样，澳门就不是2015年的透明化的拉斯维加斯，而更像20世纪50年代的拉斯维加斯，可能只是经营范围更广一些。

澳门赌博业会有所转变吗？

        文章称，近十年来，澳门赌博业谨慎地和以中国富人为主的旅游业经营者以及那些帮助公费游玩者的黑社会打交道，从中获取暴利。过去十年，相关收益明显增长。

        但是似乎好日子要到头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铺张浪费的党内官员采取更严格的限制，包括去澳门的旅游。这次整肃行动使得2014年澳门赌博业收入几十年来首次比上年同期下降了2.5%。2015年初的数据更是糟糕地离谱：1月的收入同比下降30%。在2月份这个包含春节的月份，这个贝克汉姆开始代言的月份，收入更糟糕，同比下降了几乎50%。和对手相比，金沙集团相对来说没有受到很大打击，这得益于它将产业扩大到休闲和会议板块。

        文章称，澳门的经济复苏依赖于将产业中心转移到度假而不是让赌博业继续发展，这样澳门更像一个现代的拉斯维加斯。

        对于阿德尔森自己来说，有个非常头疼的事。他被要求下星期在听证会上作证，原因是金沙集团前主要高管翟国成控诉其非法终止雇佣合同。这场激烈的诉讼进行了很长时间，阿德尔森以诽谤罪回敬翟国成，不过现在已经被驳回起诉。然后翟国成对诽谤的反诉仍然继续。虽然公司发言人称翟国成偷窃文件并且“诬告”公司和阿德尔森，但是这些控诉都被翟国成否认。

        ”澳门赌博业的黄金时代可能已经结束，但是也只有在现在我们才可能有机会看到高层的观点。“文章最后说。

        （编译 蔺皓明 上海外国语大学iChina媒体工作室为报道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