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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日志|疫症时期的马陆1公里

王越洲
2020-02-18 14:58
来源:澎湃新闻
城市漫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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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在编者的微信运动每日排行榜上,从除夕算起,直至复工,每天都有不少友人的运动步数在一万步以上,夺得第一的总是超过了两万步。人们有许多原因“不待在家里”:在外旅游,远离疫区;业务需要,也不在重点地区;趁路上人少,城未封锁,正适合散步;等等。本文作者这段时间的平均步数相比疫情前少了约三千步,也仍达到了五千多步,他把一部分外出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记录这段时间的社区声音、环境变化上面。

我住在上海嘉定新城马陆镇陆家社区,这个社区紧邻地铁11号线马陆站,坐地铁到徐家汇大约40分钟。因为疫情的关系,我从大年初一至今,一直没有离开过马陆。地处郊区,人烟稀少。天气晴好的时候,我也会出门散散步,散步的范围主要是距我家1公里范围内。

疫症时期,一个地处上海西北郊的社区是如何应对的?宅在家里的大家靠什么来获得日常所需?疫情对社区各类商铺有什么影响?这个时候还在外工作的人是如何保护自己的?我会用一段声音纪录片、一组数字和图片来记录一下我的观察。

声音纪录片《马陆1km》,王越洲制作,时长19:40
10人与4000人

嘉定新城的马陆陆家社区康丰居委下辖各个小区的总户数为1542户,居民4000多人。这四千多人的口罩预约工作由10位社区居委工作人员负责完成。疫情期间,居委工作人员除了帮助居民预约口罩外,还需要为居家隔离人员提供生活物资,每日排摸、统计社区内的外地返沪人员情况。

这几位居委工作人员的口罩也是自己准备的。因为社区工作每天都在和人接触,口罩的消耗量很高,自己的用完了只能通过亲戚朋友间筹措一些。

2020年2月2日,居委门口的口罩线下预约点。2月5日起,嘉定居民也可在上海嘉定APP上在线预约。本文图片均为作者拍摄

170件

这是一位顺丰快递小哥疫情期间的每日快递派件数。平时,他的派件数大概在130到140件之间。他说公司会发口罩,但不一定够。 

快递和外卖派送员可能是这段非常时期个体和家庭与外部世界的重要连接。叮咚买菜的派送员每天带着满满一车的货往来于各个小区,公司发给他们两个口罩一起戴,一层是棉布的,一层是带滤芯的。地铁站旁的肯德基店内门可罗雀,但宅急送的单量从平日的几十单暴增至一百多单。配送员只有在备餐时才有时间休息。

2020年1月30日,叮咚买菜配送员满载一车货物穿梭于各个小区。

肯德基楼上有一家精品连锁超市,疫情期间的线上订单量也直线提升。平时网上订单只占单店日营业额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这几天攀升到了三分之一。订单的提升原因一方面是疫情期间顾客购物习惯的改变,另一方面,这家连锁超市有着不错的供应链体系,依靠集团直采直供每日均能上架新鲜的蔬菜、肉类等紧俏商品。据超市的商品主管介绍,春节假期被卖空的方便面等速食品,在假期结束之后应该也能马上补上货。

一个男孩正在帮家里人搬买到的东西

50%

这是一家社区个体水果店老板预估疫情对他营业额造成的亏损。

这家水果店的老板姓郭,在嘉定一家生物制药企业工作。2019年下半年,他和家人一起在马陆开了家社区水果超市。店面面积不大,但位置优越,就在小区旁10米。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边看店,一边开着电脑在远程工作。他预估亏损50%的理由有三:到店顾客人数降低;各个小区门禁升级,虽有顾客微信群,但外送难度加大;水果保存周期短、加上最近温度高,在冰柜全开的情况下,库存损耗依然严重。他打算和周边的商铺一起和物业商量一下,是否可以减免租金。

小郭的水果店

水果店的对面是一家社区超市。进入超市,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消毒水味。这家超市的商品品类和精品连锁超市相仿,也有生鲜食品,只是供货渠道不同。店里的客人大多围在蔬菜、鱼肉柜台前挑选食材。店员对疫情比较担心,只敢去附近的弘州农贸市场进货,这个市场距离超市仅有1.7km。

2020年2月1日,社区超市的店员正在补货。

更多的社区商铺还在休息,这些商铺虽然在门上贴了初七初八返工,但至今(2020年2月4日)尚未返工。

一家烧烤店的告示,暂无复工时间。

相比于顺丰、连锁超市等大型集团来说,社区个体商户的抗风险能力较差,任何一点的波动和闪失对他们的经营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希望他们能挺过去。

2020年1月29日年初五,附近农户戴着口罩在桥上摆摊。

2次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每天需要上报公司我负责部门的人员疫情跟踪表。跟踪的内容主要是员工的湖北地区往来史、目前在湖北地区的员工情况和员工感冒、发烧、咳嗽等类肺炎情况。从这项统计工作中,我也能感受到本次疫情的变化。 

在1月30日前,这项统计还是一日一报。1月29日,上海市卫健委就上海疫情每日两报后,公司的上报频次也变为上下午各报一次。2月3日,随着温州地区肺炎确诊数的增加,疫情跟踪需要再加上有温州地区往来史的员工。

我负责的部门中,有好几位同事在春节假期前提前踏上了归途,回到湖北。一位老家在襄阳的同事1月23日到家,1月25日大年初一就和家人一起坐上绿皮火车绕开武汉,终于在1月26日到达上海居家隔离。1月27日零时,在他到达上海的几个小时后,襄阳铁路、轮渡等离城通道暂时关闭了。“我怕封城出不来了,就年初一赶过来,年都没过好。”他如是说。

还有一位同事的老家在武汉。年前,已经有媒体报道了武汉的肺炎病例,那时我问他还回去吗,他说老婆和孩子已经回了,我肯定要回去。除夕当晚,他在朋友圈写道:“无论如何,不管是否明智,我还是回到了武汉与家人团聚,共度此难,借此新春礼钟即将敲响之际,祝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安康,也祝福武汉,希望你能挺过去,加油我们的武汉,我的故乡!”所幸的是,目前已经返回的和仍在湖北的同事、他们的家人都还安好。

5518步

这是1月26日至2月1日这周我每天的平均步数,在1月19日那周我的平均步数还是8135步。

疫情缩小了人的活动半径,我也陆续退订了春节期间和2月中旬外出游玩的交通和住宿,工作后第一次安安心心地在家过了个春节。

天气好的时候,小区里还是会有人戴着口罩打羽毛球、遛娃、遛狗。我也重新装回了keep这个APP,头一次连续运动了十几天,也趁此机会处理了一下积攒下来的音视频素材。

2020年2月1日,路上遇到的一对父女,父亲在陪女儿练轮滑。

疫情会过去吗?我相信是会的。至少从我家附近的情况来看,基层社区的免疫系统已经启动了。和人体类似,免疫系统功能的亢进会对自身器官或组织产生伤害。从我家附近来看,目前个体商户受到的冲击最大。

朋友圈有《八点健闻》的编辑,他们从12月就开始跟踪当时还被称为“不明原因肺炎”的新型肺炎,并在2019年12月31日发出了《武汉去年27例不明原因肺炎是病毒性肺炎,不确定是SARS》的文章,在2020年1月上中旬又连续发了几篇跟踪报道。这也是一种社会免疫系统的反应。正是因为这些报道,我对这次疫情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也没想到会严重至此。

2003年SARS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那时的疫情远没有今天这般紧张,学校加强了消毒频次,学生只要出现发烧、感冒、咳嗽症状,学校就劝其回家休息。那段时间印象最深的是,学校每天三四点钟就提前放学,让我多了很多和小区里的小伙伴玩乐的时光。

2020年2月1日,在小区里踢球的男孩。

17年后的2020年,这场新型肺炎的确诊人数已远超SARS,不知道再单纯称其为疫症是否合适。为了避免自己陷于一种长期紧张和恐惧的情绪,我每天控制自己看疫情报道新闻和社交平台的时间,但每当看到肺炎患者的求助信息,仍然感到深深地绝望。

在我写下这篇文章的2月6日,我家小区只开放一道门进出。我外婆的养老院从年初三(1月27日)起对外封闭。我妈曾因牙周发炎想去看病,问了一圈,发现周边医院门诊都暂停了,于是作罢,改用盐水缓解发炎症状。

疫症和每一个人都有关,这是2020年初的上海嘉定马陆。

2020年2月3日,在小区附近河道散步的居民。

(作者系城记播客主播)

    责任编辑:沈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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