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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2018:更好的一年已经到来,这是他们存在过的意义

2018-12-31 20:0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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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澎湃新闻记者 刘成硕

他们都曾是“时间”这台盛大宴会的座上宾。

来时万众瞩目,意气风发,用勤勉换得天赋,再以天赋赢取智慧;他们迷人夺目,创造出艺术之美,又善于鼓励人心,拥有使人破涕为笑的本领;他们在谈笑风声间,向在场者散播真知灼见,也用诚恳抵挡轻蔑,用思辨化解质疑。

他们不吝于讲述自身的秘密,不知疲倦地传递遥远的讯息。因为他们的到来,屋子里变得温暖祥和,气氛热烈。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在宴会待很久。没有人料到,才过半场,丰盛的菜肴刚被奉上餐桌,他们却纷纷起身,对在场者说:嘿,伙计,先告辞了。

措手不及后,人们被迫学会飞速而克制地道别。屋子里依旧灯火辉煌,笑声盈盈,但那些离场的身影将永远存放在人们心底,再也无法被抹去。

辞别的时刻叫作公元2018。

预言者

霍金的时间比人间快半小时,因为他瞄准的是宇宙和黑洞。 

即使从青年时期就被诊断患有运动神经元疾病并常年禁锢于轮椅,但这无法阻止他探索宇宙的基本规律并开辟出新的天地——证明了广义相对论的奇性定理和黑洞面积定理,提出了黑洞蒸发理论和无边界的霍金宇宙模型。他还试图通过向更广泛的读者解释复杂的科学观点,比如那本最著名的《时间简史》。

2018年3月31日,当霍金灵柩抵达剑桥圣玛丽教堂时,教堂响起76下钟声,象征霍金在人间历经76个春秋。不过,考虑到霍金曾预言人类将在200年以后从地球上灭亡,而唯一的机会是往太空寻找出路——或许,他已提前起程了。

Christopher Furlong/Getty Images/VCG

提前前往下一站的还有“天使粒子之父”张首晟,今年55岁的他曾是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张首晟曾带领团队发现了一个只有正没有负的粒子——手性马约拉纳费米子的存在,“好像找到了一个世界只有天使没有魔鬼”,因此起名为“天使粒子”。张首晟的导师杨振宁认为,学生的这项发现,获得诺贝尔奖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张首晟自身却被恶龙缠身,与抑郁斗争多时,最终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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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离开的还有84岁的“光纤之父”高锟。早在1966年,高锟在一篇论文中开创性地提出,用玻璃做光学纤维传送讯号,由此打下当今网络社会的基础。不过,在获得诺贝尔奖金之前,高锟从没申请过光纤技术的专利权,光纤也没有为他带来巨大的财富。

2009年的一天凌晨,76岁的高锟接到诺贝尔奖委员会工作人员的电话时正在睡梦中,被吵醒后,他直接挂掉电话。第二天醒来,他在电视上看到诺贝尔奖的新闻,对身边的妻子说:“这是很有威望的奖项。”妻子道:“这是给你的。”“那太好了”,这位科学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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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要学武则天,死后留块无字碑,任人评价。”因为高调言论和强硬作风,“高铁院士”王梦恕生前常被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但毫无疑问,他始终愿做一个以卵击石的少数派和直言不讳的谏言者。

2003年年底,奥运主场馆“鸟巢”开工。按照原方案,“鸟巢”有个顶盖。王梦恕建议——取消“鸟巢”的顶盖、扩大屋顶开孔——起初被拒绝了,因为这是瑞士的设计,很难改动。他直接给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和时任北京市委书记刘淇写信。最终结果证明,他的改建方案使场馆的安全性得到提高,用钢量比原设计减少了22.3%。 

“我不在乎。但是如果大家都不说真话,社会就没希望了。”这是王梦恕面对质疑的表态,正如他最喜欢的体育项目拳击——他儿时受到欺负时的反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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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嘴

单田芳在自传中这样写自己的第一次登台情景——“我的心依然在激烈跳动,两眼发花,往台下一看,似乎每个人都长着两颗脑袋,现在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怕已然没用,我只好把醒木啪的一拍,朗诵了一首上场诗,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说书了……但是没有舞台经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速相当之快,头一句话还没说完,第二句就冒出来了。”

从茶社舞台,收音机再到电视屏幕,单田芳开启了评书走向大众的时代。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国嘴”单田芳的声音陪亿万人度过一碗茶、一把扇的闲暇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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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离开的“国嘴”是主持人李咏。人们仿佛还记得他一头金黄的烫发,穿一身带着闪光缀饰的黑色礼服,衬出瘦而颀长的身材。大家最爱看他给陌生人打电话,告诉诧异的对方: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李咏,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中奖啦——他总是语带狡黠,继而得逞般地笑,像个“坏小子”,在央视一众庄重正经的男主持人中,显得醒目而别致。

不过,很少人知道,他也是一个温柔的丈夫和父亲。妻子哈文在为李咏自传《咏远有李》所写的后记中写道:“女儿诞生之初,他抱着小家伙给她喂奶,竟然流下了眼泪。那段时间,他显得特别多愁善感……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没有见他哭过。”

后来,他不主持了,回到大学教书,淡出公众视野,后来不知何故又去了美国,消息曝出后他蒙受了诸多指摘。再后来,就是2018年10月30日那天,坏消息像子弹一般倏忽而至,妻子哈文在微博上宣告丈夫抗癌失败,已悄然离开。“永失我爱”四个字,至寒至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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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者

某种角度上说,世界上有两种人,认识金庸的人和不认识金庸的人。10月31日,前者纷纷垂下头,再仰起头,金庸先生高飞远扬了。

金庸写武侠,源于香港《新晚报》编辑罗孚的临时派题。因为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连载完毕,编辑要他临时顶上。金庸是梁羽生的书迷,但此前未写过武侠。他报上个《书剑恩仇录》的题,从塞外古道上一个“年近六十,须眉皆白,可是神光内蕴,精神充沛”的老者开始,由此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武侠之路,日后更是凭一己之力将武侠文学难登大雅之堂的败落局面扭转,使其成为独树一帜的文学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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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每一提笔,人间就多一位大侠。不过,他曾说,万不敢自称大侠。谁是?比他小21岁的凌解放,金庸称他 “凌大侠”。

1948年,3岁的凌解放由母亲领着渡过黄河,由山西人变成了河南人。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这片中原沃土在这个小孩身上留下些什么,日后将会显现。1978年,第二个转折点到了,他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乡南阳,在时代转换的浪口敏锐地嗅到新鲜的气息,储藏多年的历史知识和创作欲望极速膨胀,多年后,这个叫凌解放的南阳人在自传《密云不语》中写道,“我的‘二月河’的含义,就是改革的春风化冰,咆哮的春水一泻而东那样的壮丽景观。”随后几年,《康熙大帝》《雍正王朝》《乾隆皇帝》横空问世,呈现出不同于前人书写的帝王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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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尤爱金庸。鲜为人知的是,11年前,两人曾有过一次会面。金庸很欣赏二月河,说他是典型的北方人,豪爽健谈,颇有乔峰之风。二月河则说,金庸先生聪明,无论郭靖黄蓉,还是杨过小龙女,侠骨柔情,浪迹天涯,似乎从未考虑过银子问题。对比自己,不管写康熙还是乾隆,总得兢兢业业地估摸国库银两。他感叹,自己是个人才,而金庸是天才。

金庸与二月河,深圳,2005/薛云麾/VCG

在公开报道中,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碰面。两位先生,一南一北,一个以历史建构小说,一个以小说建构历史。11年后在这个簌簌之冬,前后脚离去,也许他们即将再一次碰面。

两年前,李敖已知自己的时间在倒数。儿子李戡曾梦到爸爸可以出院走路,父子俩一起去咖啡馆,期间李敖要求还偷偷点了一杯咖啡来喝,却被阻止了,因为他还插着鼻胃管。为此,李戡特别问护士,看看是否能把咖啡倒到鼻胃管当中。

也只有病魔之爪能让李敖这位怪侠归顺。他两度因言获罪,树敌无数;一生勤勉笔耕,著作等身。他不会因为害怕崇拜的消失而把掷地有声的宣言变成合群的附议,也从不因为担心洞察过于空旷高远而将其降调为泛泛之谈。

传奇定格于2018年3月18日。

小阳/VCG 

香港光与灰

金庸喜爱林燕妮,曾赞许在所有的散文女作家中,林燕妮写得最好。这句典故还有后半段——倪震对此评道:错了,应把“女”字去掉。

林燕妮作品繁多,长期在多家报纸开设专栏,那句著名道“一见杨过误终身”就出自她的散文篇名。她无疑是才女,但更是时髦女郎。她最爱写的是香港名媛阔太的日常,写她们真丝手帕上的眼泪和粉色枕头旁的梦。她曾浪漫书写:“活着是一生,睡着来个梦又似活多一生。现在,长眠的她必定又在做全新的梦了。

如果说林燕妮的文字为读者铺开了一派声色犬马的上流风光,那么,作家刘以鬯笔下描绘的,则是月亮的另一面,一座飘忽不定不知所归的心灵孤岛。香港的千回百转与无根无挂,后殖民与后现代,培植出他被称为“诗意的意识流”的写作风格。他来自上海,从五四出发,但最适合他的无疑是香港。

SeongJoon Cho/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VCG

然而令人难过的是,香港捧才女,爱靓女,却找不到人怜惜一个弱女蓝洁瑛。阴云是她人生的家常便饭,厄运是时间丢给她的伴手礼。犹记得春三十娘明艳俏丽,风姿卓立。但一个美人,没有凶器,如何在世间存立呢。

她的落魄窘境被追踪,疯癫行迹被渲染。人近晚年,她最大的消遣是在餐厅外的椅子上坐一下午,抽着烟,观望大海。靠着昔日影迷和三两好友偶尔接济,才能勉强度日。直到2018年11月3日,命运终于停止对这个可怜女人的捉弄,她死于自家寓所,电视声音嘈杂,动静无人听见。走的很寂寞,就像她活的很寂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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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有谁攒底 

师胜杰显露出相声天赋是在7岁。那是1960年,一天晚上父亲演完相声回家,全家围在一起喝着棒子面粥。小师胜杰左一句逗右一句捧,居然一口气把大半出《捉放曹》自己演了下来。回头一看,父亲师世元在哭。“后来我知道了,他不愿意我干这个,太苦了……”几十年后,他在一次采访中透露。

“我是师胜杰,我是师世元,我们爷儿俩给您说的这段相声,您要是喜欢听,您到哈尔滨松花江相声大会,每晚七点半准时开演,我们爷儿俩在那等您。”小师胜杰就这么跟着父亲出道了。一直到2018年9月28日,他说了整整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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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胜杰是常家相声第四代传人常远的师父。而常氏相声,则是中国三大相声世家之一。1937年,7岁的常宝华被父亲带到北京,开始了他的相声生涯。29岁的大哥常宝堃在朝鲜战争上牺牲深深触动了这个热血小伙。两年后,他追寻兄长的脚步,加入慰问团,奔赴朝鲜。后来,他把自己的侄子常贵田介绍进入海政文工团,由此常贵田也正式继承了相声的衣钵。

1976年,常宝华和常贵田创作并表演了相声《帽子工厂》,以幽默而讽刺的风格,揭露了文革“四人帮”的丑恶行迹,成为相声史上的经典作品。此后叔侄二人合作多次,说起相声台上的经典搭档,人们都会记得常氏相声这块金字招牌。让人唏嘘的是,今年,叔侄二人都离开人间,移步另一个舞台。

2018,相声门庭格外萧瑟。常宝华之孙常远感叹——都走了,以后还有谁能攒底?

缘分使然

1952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成立,招收的第一批演员中有个叫朱旭的小伙子。

进人艺时,朱旭刚22岁,今年离开,他88岁,一个甲子的时间,他见证了北京人艺的发展,也在此奉献了自己对艺术全部的敬意和热情。

1984年,电视剧《末代皇帝》上映。朱旭在其中饰演老年时期的溥仪。一开始,朱旭说:“前22集吃香的喝辣的都让陈道明(青年溥仪的扮演者)干了,到我这儿除了坐监狱就是改造,不演,不演!”

但接过剧本,那就是戏比天大。电视剧《末代皇帝》导演周寰这样回忆朱旭老师的表演——他的首场亮相是在苏联远东伯力战犯管理所,之后赴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出庭作证。东京审判这场戏,他需要站在法庭上,靠几十分钟的慷慨陈词,痛陈日本侵略者的罪行……首先是大段的台词,非常考验台词功底;其次朱旭老师还是“结巴磕子”,说话经常口吃。但我们在拍摄时,他竟是“一条过”,可见他是下了多大的功夫!

与电视剧《末代皇帝》同期,还有一部电影《末代皇帝》也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它的导演是意大利名导贝托鲁奇。

这部电影是外国导演首次和中国政府合作、获得政府支持的电影,也是第一部获准进入北京紫禁城实景拍摄的电影。当时,剧评人把电影《末代皇帝》比作写意画,把电视剧《末代皇帝》比作工笔画。两部同题作品有那么一点交锋的意味。不过贝托鲁奇与周寰导演惺惺相惜,两人后来还准备合作电影《利玛窦》,最终因为贝托鲁奇突发中风而搁置。今年11月,这位与中国缘分颇深的意大利导演因为癌症而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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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与中国有不解之缘的是美国总统乔治·布什。缘分始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他被尼克松总统委任为美国驻中国联络处主任,在北京生活了整整一年。

1989年,刚就任总统没几个月,老布什即宣布将正式访问中国,打破了美国总统上任首访西欧的惯例。访问北京时,他收到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赠送的一辆飞鸽牌自行车,之后,他以骑行的方式和夫人芭芭拉游历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在任期内,中美关系基本维持着正向的基调。90岁高龄,他还以跳伞庆祝生日。他化名资助了一个叫提莫西的菲律宾男孩,长达十年,他们彼此通信,互诉近况。他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在信中告诉男孩,自己有一条见过很多名人的狗。

老布什长于军事和外交,但因为经济疲软,他的连任计划被克林顿阻断。不过,这位绅士很有风度地祝福继任者——“我希望你在这儿能非常开心。我从未感受到有些总统曾描述过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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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没有人能够打败时间,但他们留下的东西可以。

我们衷心缅怀,是因为受惠于他们的洞见,折服于他们创造的美与华丽,他们发明的快乐秘方被千万人享用,他们的品格是后来者的灵感。

你看,2019已经是更好的一年,虽然连我们自己都浑然不知,但这确实是他们存在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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